三亚市地下风情街被指违建。陈标志/摄

中房报记者 陈标志 三亚报道

10月25日，王女士等一行前往三亚市中级人民法院办理执行手续。

当天前往三亚的途中，王女士接到法院工作人员的电话告知，称前面还有其他执行人。

突然“蹦出”其他执行人，让等待执行3年之久的王女士接受不了。后在沟通无果的情况下，情绪失控的王女士突然奔向了法院的楼顶……

王女士、朱女士等是三亚地下商场项目——三亚风情街商铺使用权受让人。9年前，她们以5.5万元/平方米的价格，在该地下商场项目购买了3个商铺。但开发商当初“返租收益”的承诺未能兑现，且存在逾期交付的违约行为，王女士等投资人一怒之下，将开发商海南天懋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海南天懋公司”）告上法院。

但王女士等打赢了官司，却要不到钱。（详见本报新媒体《打赢官司拿不到赔偿，上百投资客三亚购买地下商铺“打水漂”？》相关报道）。

在三亚地下风情街投资购买铺面“失利”的，不仅仅是王女士等人，类似遭遇的投资客有上百名。那么，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项目，使得上百投资客深陷投资“泥潭”？记者对此进一步追踪调查。

情绪失控的执行人

王女士等投资人购买商铺区域景象。陈标志/摄

10月25日，情绪失控的王女士突然爬上法院的楼顶，一边哭泣一边大声嘶喊。所幸的是，后在三亚市委政法委一名副书记及三亚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名常务副院长等多番劝说下，王女士最终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王女士突然情绪失控爬上楼顶，是因为她当天前往法院办理执行手续未果。

据与王女士一起投资商铺的朱女士讲述，今年5月份，法院工作人员跟她们讲，前面还有3个案子在10月份执行完就轮到她们。按照此前的生效判决，法院将从相关案件的代管款账户中，轮候执行相应款项给王女士等投资人。

记者了解到，3年前，法院判令开发商海南天懋公司向王女士、朱女士等支付逾期交付铺面的违约金共计130多万元。

“我们昨天去办手续的路上，法院工作人员电话告诉我们，前面还有其他执行人。也就是说，我们需要继续等待。”10月26日，朱女士告诉记者，她们已经等了3年多，前面突然“蹦出”其他执行人让她们接受不了，于是她们拐道去了三亚市委政法委，并见到了一名副书记。

当天下午3点半，这名政法委副书记召集了三亚市中院和三亚市城郊法院相关负责人召开协调会。法院对此进行了解释说明，但王女士坚称，根据相关材料显示，认为该其他执行人是排在她们之后的。

由于沟通无果，王女士当场情绪变得十分激动。“她当时情绪有些失控，就作出了相应的过激行为，爬上了法院的楼顶。”朱女士告诉记者。

而这一切，源于9年前王女士等投资人在三亚购买地下商铺。“我们在三亚中央大道商业街项目，购买了3个地下商铺。”朱女士称，如果按照实际使用面积计算，单价高达11万元/平方米。

据公开信息查询，海南天懋公司成立于2012年，公司注册地为三亚市，是一家以从事房地产业为主的企业。三亚中央大道地下商业街项目，便是海南天懋公司在三亚开发的商业项目。

海南天懋公司法定代表人为曹波，一位曾轰动一时的“商界人物”。6年时间，曹波在海南建立了5家公司，几乎都与地产业务相关。

项目曾建建停停饱受争议

三亚风情街入口处。陈标志/摄

据了解，三亚解放路地下风情街项目原名“三亚市解放路（新风街-和平街）平战结合人防工程”，当时经当地政府部门批准同意后，决定采用邀标的方式确定合作方——海南天懋公司，即由该公司全资修建。

这是一个地下两层的人防商业项目，也是当时三亚市的重点工程。该项目于2014年4月开工建设。

“项目开工一段时候后，三亚街头就开始出现了项目的招商广告。”当地一名知情人士告诉记者，所谓的“招商”实际上就是对外销售商铺，“当时听说商铺挺贵的，一间使用面积并不大的商铺就要200万元以上。”

外地投资客王女士、朱女士的商铺，就是在该地下商场项目开工一年后购买的。一间铺面建筑面积40多平方米，但实际使用面积近20来平方米，“公摊面积”就高达50%。购买铺面的朱女士此前告诉记者，实际上她们是买在了最高价位上，如果按照净使用面积计算，单价高达了11万元/平方米。

朱女士等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该项目购买商铺，主要是开发商当时承诺“八年返租”的营销模式，即每年返铺面总价款的8%作为购买人的收益。但事实上，这种“返租收益”的投资模式，在全国范围很少有成功的案例。

开发商海南天懋公司在合同中承诺2016年2月交付铺面，但该地下商场项目“挖了一个大坑后就再也没有多大进展”。

2016年5月，有网友在“天涯社区”上发帖，质疑三亚解放路中央大道工程疑似烂尾并无人管。该网络推文称，停滞的地下商场项目使三亚主干道“伤痕累累”，市民和游客的出行受到影响，国际旅游岛的形象也大打折扣。

该网络推文立即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同时对三亚市形成了负面舆情。

据2016年5月12日的《三亚日报》新媒体报道，是年5月7日，时任海南省委常委、市委书记张琦（已落马）率领四套班子领导到现场指导，提出工程建设的时限要求。

即便如此，原本承诺购买人2016年交付的地下商场，勉强在2018年完工并开业。据当地媒体在该地下商场即将开业时报道称，该项目总建面6万多平方米，全长1180米，宽33米，是三亚最大的地下商城，也是全省最大的单建式人防工程。

“项目未经竣工验收备案”

仍在苦苦支撑的商户。陈标志/摄

在三亚中央大道地下商场项目尚在建设当中，开发商就通过各种媒介传播途径，大肆为商场“卖房”造势。三亚当地的一档广播节目曾以主题专访的形式，邀请有关部门负责人为该商业项目“站台”。

该项目在各媒体上造势之下，使得大批投资客“押注”该地下商场铺面。

此前有媒体报道称，建成后的三亚中央大道地下商场，分为香榭丽舍大街、台湾美食风情街、威尼斯水岸等九大主题街区，还将建成全国首创的室内天幕水系，“中央大道将成为解放路首席旅游主题街区”。

2017年8月，媒体又报道称，解放路地下人防工程建有商铺800个，目前大部分商铺已被认购；正在建设的以威尼斯水乡迷人景色为主题的水系空间，计划申报国家4A级旅游景区。

2018年9月底，中央大道地下商场项目开业，此后更名为了“三亚风情街”。在开业发布会上，开发商相关负责人向外界宣称，已有超过90%品牌商户进驻。

但开业后的该地下风情街，与当初开发商宣传的盛景严重不符。前不久，记者在该地下商场走访时见到，在朱女士等上百投资客购买的商铺区，偌大的空间仅有寥寥几家租户在苦苦支撑。

按照当初合同约定，“八年返租”期中，前3年铺面总价款8%/年的收益，直接打到开发商账户；后5年的收益，商场经营管理方直接支付给购买商铺的投资人。

但事实上，朱女士等购买商铺的投资人一分钱都没拿到。就在三亚风情街开业的第二年，曾经轰动全国的“曹园”事件从某种意义上讲，直接波及了三亚风情街项目，投资客的投资风险也渐渐被显露。

海南天懋公司法定代表人曹波系黑龙江人，据天眼查信息记载，曹波曾担任上海天轮钢丝有限公司、黑龙江曹园文化投资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而曹波及其黑龙江曹园文化投资有限公司投资开发的“曹园”项目，曾被央视等新闻媒体曝光。

2019年3月19日，中国之声曝光了“牡丹江毁林百亩建私人庄园”事件（即毁林削山挖湖的“曹园”事件），引起了黑龙江省高层的批示；次日，黑龙江省林业和草原局等9个省直部门组成的联合督查组到达牡丹江市开展督查工作，牡丹江市专项调查组全面进驻“曹园”。

是年4月2日，牡丹江市森林公安局以涉嫌非法占用农用地、滥伐林木等罪，对黑龙江曹园文化投资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曹波等人依法采取刑事拘留强制措施。

从某种意义上讲，当时轰动全国的“曹园”事件，犹如多米诺骨牌效应，波及海南天懋公司及老板曹波在三亚开发的地下商业街项目。

“这些年，他们（海南天懋公司股东）之间搞来搞去（指股东之间相互举报），才闹成了今天这个局面。”三亚一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告诉记者，三亚风情街自2018年开业，但工程项目至今没有通过竣工验收备案。

“严格意义上讲，这还不能说是一个人防工程项目。”该负责人还向记者透露，今年4月份，三亚市政府针对三亚风情街的相关问题，专门成立一个工作专班。

记者还了解到，在2023年一起“政府信息公开纠纷”案的相关诉讼材料中，庭审法官问到：“被告是说地上是做人防工程规划报建的，地下并没有规划报建？”作为被告的三亚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回答称：“对。据我们了解这个是违建。”

记者通过天眼查APP查询了解到，海南天懋公司拖欠土地增值税、城市维护建设税等总金额高达5000余万元；2023年7月14日，海南省市场监督管理局将海南天懋公司列入严重违法失信企业名单。

通过天眼查大数据分析，海南天懋公司共有风险信息提示467条，涉诉关系238条，其中司法案件166条。